上官明维持着垂首姿势，面容半隐，睫翼微颤。

厉书铎只他是羞于面上的伤疤，放手随他去了，仍：“多年以来，是朕糊涂了，未能察觉明儿的心意。直到现在朕才意识到，天下间，还有像明儿这样的，愿意为朕付一切的人。”

厉书铎伸手握着他的手腕，将他白里透粉的手掌翻了过来，一曾于他内过的手指，落在了上官明的掌心之中，轻挪慢移，缓缓书写着。

那是——厉书铎在他掌中写下的——是一个“”字。

此等不分尊卑的亲密举动，反倒使厉书铎龙心大悦，取过碗来，大方喝着。近日，上官明除了伏案阅卷，便是洗手羹，每日如此，便懒得梳妆打扮了。下他素面朝天，依旧肤白桃，眉目清秀，令厉书铎赏心悦目。

如今，份已今非昔比的上官明，忆起当年之事来，已能清楚知晓厉书铎当时的盘算。那支箭的主人，成了一桩悬案，无人承认，无人负责。厉书铎却可以籍此修理护林军的统帅，把护驾不力之罪，怪在了司徒大将军的手下上，杀儆猴。只有上官明自己，平白无故添了一伤痕，至今时今日，依然未能消散。

猎场上，风声簌簌耳，草木气息扑鼻，前是一望无际的草林，偶有奇珍异兽冒来，后则是当朝天的宽厚襟，与他沉闷有力的心与呼。这经历，上官明一生之中，也只有那一回。

那是上官明十二岁那年，厉书铎第一次带厉长安去猎场，让上官明也跟着去了。几个皇遵从父训，从小习武，自是个个通骑，一林中便纵奔驰，玩得起劲，影儿都不见了。上官明为文官之后，又从小在禁中长大，自然未有机会亲近匹，更别说爬上背，儿嘶嘶呼气几声都能把他吓得连连后退，不敢靠近。厉书铎见他胆怯模样如此可，便大方将他抱到了自己背上，扬鞭绕场疾驰一圈，还当着他的面，中了一只野。

“幸好未有伤及睛……”厉书铎轻声说着，话中饱怜惜，“明儿那时候还那样年幼，便已知忠君国，以护主了。”

厉书铎的手指从他手中缓缓抬起，目光仍落在他面上。上官明蜷起五指，将那个字攒于掌中，未有言语。厉书铎又抬手替他理了理发鬓，倾在他额角上落下一吻。

上官明知，是自己额上那浅红伤痕。伤疤不大，却有些显，尤其是在上官明白皙的肌肤之上，哪怕再细小的痕迹都清晰可见。多年以来，上官明素喜在额角绘上钿图案，或优雅或妩媚，常引中婢女悄然效仿，甚至传去，在民间也蔚然成风。旁人只是小相爷，想要独树一帜，或是以此来勾引君王注目，实则上官明只是为了遮掩旧伤。现下妆容不再，那伤痕赫然袒，直直扎在厉书铎中。

“好明儿，去取那药来。”厉书铎咬着他的耳廓，在他耳边。

“那陛下现在知了，也算是为时不晚？”上官明淡淡笑。

了一趟筱宛居，亲自熬了补汤过来。

“明儿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。”上官明轻轻扭开脸去，逃避他的目光。

上官明握双拳，难抑呼急促，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，“……遵旨。”

“明儿，朕——厉书铎今生定不会再辜负于你。”厉书铎轻声说着，沿他的耳畔一路亲到嘴角，搂住他轻微颤抖着的躯。

当年，朝中几大世家势力胶着，廷内外暗涌动，危机四伏。厉书铎牵着上官明在丛林之间漫步，他们后跟着的，明面上是侍卫与仆，其中却不乏心怀鬼胎、伺机而动之辈。当那一支看似是瞄准远野猪，实则正飞向皇帝肩的冷箭来时，上官明自然不知，以厉书铎从沙场上的手，要避开它简直是轻而易举。

“这儿……”陡然，厉书铎伸手来，轻拂上官明的额角，“明儿可还有印象？”

上官明却始终未作回答。

“明儿不记得了，朕还记得。”厉书铎淡淡，指腹从他额角一路沿面颊落，托在他下颌上，将他的脸如奇珍异宝一般拢在掌中，细细端详。

是厉书铎把他抱回了帐中，让自己的御医给他理伤势，龙袍上还沾了一片上官明的血迹。

“陛下小心！”少年的上官明与厉书铎十指扣，奋力将一戎甲的君王往旁边扯开。伴随着后的惊呼，那支箭当空划过，厉书铎安然无恙，上官明自己却跌倒在地，额角蹭在了锋利岩石之上，登时血如注，疼得他当着厉书铎之面哭了起来。

厉书铎抬一看，发现是两只碗，似笑非笑问：“还是那药？怎么，明儿也要靠这玩意儿了？是不是朕索求无度，将明儿累坏了？”

“不记得了。”上官明面上闪过一丝难堪，却只摇。

“是补气益肾汤。”上官明故作嗔怒地扫他一，拾起其中一碗中的汤匙，探轻尝，觉温度合适了，才将碗放到厉书铎面前，并不在意自己用过那一个汤匙，又捧起另一个碗，小勺小勺地送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