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急得发疯，恨不得跪下来求我娘答应。我娘看着常青如今的憔悴模样也有些心，可就在她几乎就要松的那天早上，常青突然跟我说他肚疼，我脑一懵，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先看见从他下渐渐蔓延开一片血红。

我娘不肯妥协：“不是说钱，事儿就不该这么办！”

我娘并不是个吝啬的人。五千大洋虽然不少，但这笔钱对我家来说也不算是件伤动骨的事。但我娘这人就是死板，事也只认理儿，要是理儿不对，这事就怎么都办不下来了。

常青这回不说话了，几乎要把低到前，脸上的表情都叫人看不见了。

我就问了家务钱粮的陈贵，回来跟常青说了。常青看着我，神复杂难明，嘴蠕动了几下，涩地问：“能不能……给我五千大洋？”

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迹像一样绽放在新铺的床单上，红得刺。我娘急匆匆赶来，只瞥了一，就手捂着一栽到了地上。

我娘“嗯”了一声，“你那弟弟，不是你亲兄弟吧？他爹娘现在在哪？”

我娘又问：“就算他是你亲弟弟，惹了这么大的祸事，也没有嫁女——”我娘大概突然想起常青不能算女人，就咳嗽了一声，“总之不能叫你这个嫁到别人家的替他担事。”

常青脸上的激动兴神在看信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，等一封信翻到最后，他的眉已经地皱了起来，把眉心都挤了一条明显的沟壑。我没太明白信上写了什么，只好懵懂地问常青怎么了。常青沉默了一会儿，问我，“咱家能动用的有多少钱？”

常青死咬着嘴不吭声，一双几乎全浸在了泪里，圈红得叫我心里直疼。我急得去扯我娘的袖：“娘，咱家又不是不起这个钱——”

我娘不肯钱，京城的来信就仿佛命符一般一封接一封地寄来，常青很快就病倒了。不是为跟我娘赌气而装病，而是真的病得起不了，他的脸难看得像是抹了石灰，嘴裂得起，里一丝光彩也没有了。

“你那个弟弟，刚到咱家的时候娘见过几面，跟你长得不像。”我娘说，睛盯着常青那张经常会让人错认成西洋人的脸看，“你爹娘哪个是洋人？”

我嘴都快磨破了，但常青就是哭着摇不语，怎么都不肯说他娘家了什么事，我娘心里也有气，瞪着睛不说话，这事就只能这么僵持下去。

“叫他自己爹娘来！”我娘有生气了，“你把娘家地址给我，我派人替你给他们去信！”

常青到底年轻，也结实，落胎之后在炕上躺了小半个月就不顾我的阻拦执意要起来伺候我娘。我

常青着泪，哀求地看着我娘：“娘，我不能不他。”

我见常青哭，急得不行，立即叫陈贵去拿钱。半晌后陈贵回来了，同时回来的还有拄着拐杖、一脸肃穆表情的我娘。我娘来了也不说别的，把常青叫到边，安他：“你先别哭，娘问你几句话。”

我娘也病了，病得比常青还要重。她本来年纪就大了，早年劳过度，晚年也没享上几天清福，底太差。先前她因为常青怀的事喜得太过，已经现了心悸眩等症状，大夫仔细叮嘱过了一定要谨防情志内伤，不想她千盼万盼的孙也在一夕间就没了，大喜后又骤逢大悲，我娘险些丢了半条命。

我娘倔，我劝不了我娘，只好又去劝常青，“你就先听娘的，给岳丈家去封信说说吧……”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提醒得一愣，是啊，自成亲到现在，我还没听常青说过他娘家的事呢，甚至成亲那天他娘家都没有一个来宾。我迟疑着，拉着常青冰凉的手说，“你家里要是有什么难，也趁早说来，我娘也不会存心为难你。”

来这么一封信，可不得宝贝着吗？见常青开心，我也跟着兴，守在他旁边跟他一起连猜带蒙地看哪封珍贵的书信。

“……我爹。”常青小声回答。

常青哽咽着了。

五千大洋，这足足能换五大黄鱼了！我吃了一惊，立即追问他要这么多钱什么用，常青咬着嘴，似乎有些不情愿告诉我，等我再三追问，他才慢慢地说：“我弟弟……不懂事，在京城里跟同窗发生了角，一时气盛，结果，结果惹上了人命官司，人家要五千大洋才肯从衙里撤诉纸……”他里已经涌了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