舍弃了自己王位，却在此刻被骑士献上忠诚，年轻的法师想无可想，终于是闭了闭，复又睁开，看向对方：“好。”

“实话实说，这是我自十岁以来第一次到轻松的时刻，”见赛西沉默，格拉维尔思索了片刻，仍是开，“虽然也有被解决困扰的缘故，但也因此让我更加觉到认识你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。”

格拉维尔自然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，但他语气当中的不同仍是让赛西稍稍扭，望向金发青年表情平淡的侧脸。

赛西这才知格拉维尔记忆中那些大段大段的雪白场景也并非空无一，他当时直冲问题中心而去，虽然上说是看过了格拉维尔的记忆，但也走观，并不全然了解。——毕竟当年格拉维尔也是沉睡了三个月，才将一切的记忆消化完毕。

”格拉维尔摇了摇，“父神当时给了许多侍灵各自的任务，教导世间万不同的知识：语言，音乐，捕猎或是耕。虽然重新诞生后不会拥有曾经的记忆，但是灵魂总会记得些东西，也在那方面显天赋。”

“在那些属于我又不属于我的记忆里，过的或是憎恨过的人都数不胜数。背叛过别人，也被人从后刺中过心脏；无数次想要救人，却也无数次害死他人；受万人敬仰也被世人唾骂，建功无数也失败无数。等到醒过来的时候，便觉得一切都上演过太多次，没有再变得特别，也没有什么再是平常。”

“让你知也是意外，但现在看来也并非坏事。相反，到现在，我唯独受到的情绪是平静和安，这让我非常快乐，”青年看着自己的友人，脸上逐渐柔和的笑容，一双睛如同湖般柔，“总觉得有了那些记忆我就不该再情用事，但现在仍是控制不住自己。别的不谈，至少你肯定了我所有的过去并非空白话，大梦一场，这对我来说已经相当足够了。过去我认为毕竟无法彼此理解，互相背叛理所当然，因此也没有必要信任什么人，但我想相信你，赛西，”他顿了顿，说话间已经变得有力而沉稳，不再是与友人倾诉，转而像是跪在阶下向神像宣誓忠诚。赛西十五年前见过这一幕，霎时几近恍惚起来，连格拉维尔直视他的灼灼目光也差错过，“也希望自己能相信你。与此相对，我也绝不会背叛与怀疑你。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或许无用，但对我来说已经是最为珍贵的东西，此刻作为报答呈上，希望你能收下。”

“再者，晨星兄弟会最成功的，直接将外的力量引这个世界的召唤，是十八年前在科利玛利城外阿依勒拉村的那次，”格拉维尔终于收回了目光，“那次仪式将我的记忆连通，将过去和现在连接，也打开了外面与这个世界的通。虽然我认为，让为守护者的我想起一切也是父神意志下的安排，但从结论来说，我也是罪人。因此这件事我一直不想让其他人知，总会成为杀死我的利剑。”

他脸上浮起一丝嘲的笑意：“很奇怪吧？在梦中经历过那么多，最后居然得到这结论和后果。但事实就是如此，大概也因为梦中所见完全不能倾诉，甚至自己也曾怀疑到底是梦是真，所以总觉得孤立无援。即使有再志同合的人，我也有不可告人的密辛。而如果告诉他们，‘我只在乎父神的世界不会被外污染，除此之外全与我无关’，大概我们又不会那么志同合了。”

格拉维尔语调缓慢，声音放得比当初教人古语时更轻，比风散得更快，表情也没什么变化，只是一直将目光放在林丛之上：“说来说去，从醒来那刻起，我既不恨谁，也无法谁，更不信任何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