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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任他再听了去心中何想,唯见是面色一凛防他再作变招,左手钳了他腕再狠狠抵了身后树干去。他那手心剑伤血涌如注,恐已蜿蜒而下,染得谢云流之手也濡湿一片。
人总有天赐皮囊,予了李忘生那一副的便是薄薄一层皮肉。习剑磨茧如碾碎血肉再长一遭,碗热上一点碰到便如握火炭,天冷上一些几息间手便通红僵硬不得屈伸。但这又都无妨,他尚且无气护体之时,热了便有谢云流笑他这有何烫,挪了方从蒸笼里出来的碗到他身前半寸。天寒抄经,方出门几步,他略一缩指便有人来覆他手要他莫露了半分。
那些时日却并不长,他天生聪颖进境不慢,已学得如何以气调身。可谢云流总还是照旧,待他出言提醒忘生如今已能自护,他便也笑道,是惯是习,忘了忘了。而今豁出道几近经脉的狰狞伤口,分明出自他手,他却再不施上一眼。
谢云流眼中刺目之物却是另一样。名剑大会一行,自己如何哄他同去,恐他不愿不悦一分,一路相护。就连如今他戴在腕上那堇青手钏,也是他一意要来亲手给他戴上。李忘生到底有无述过欢喜否?中意否?回想而去,还是他见李忘生要收进匣中去,执来磨是好忘生,又不碍你抄经习剑,袖一遮也见不得,且戴着罢。而后往他左腕套上,他亦未见悲喜,只作点头如是戴至今。
他本以为,李忘生便是那凡俗泥中玉生根。若非他尚能点出自己家宅何在,父母谁人,谢云流便真要疑是师父闭关得道神通已达,取捧百年老雪捏来李忘生权作降他。吕洞宾闻他罚跪静心时还有此等乱语,又是不轻不重抽他一抽叫他安生跪好。想来,李忘生本就不爱纷乱,不爱知交,父母亲缘亦可挥剑断,一身入世外,一心求大道。他若真是如此,真是如此……念及此,他已狠狠阖上了眼。
“许是我愚不可及,才信你至此。”李忘生见他面色又是有变,未及如何反应,他却剑尖一挑,已断了他左手堇青手钏。再是朝他挥来间,非雾剑却剑身狂颤,有鸣阵阵,再握不得。谢云流视它如此,如肋插一剑,背遭一击,他此生便念人会变,语会骗,可剑却总该不会,而今,他手中之剑竟也要背他弃他。
“连你…你也要……好!”非雾剑被他一贯入雪,从今往后,他自当无故亲,无曾念,无旧剑,天涯路远,只愿生死不相逢。李忘生望他决然背影,此生恐两别——他便又咀过这几字,较之莲心还要苦上万分。谢云流道他狂妄之极,怎敢语拦他。李忘生却早就心知,他是拦不住的。如今他执剑手亦被伤,纵是捡得非烟来,皮肉将好前也无从行剑。
谢云流被风雪一口吞了去,不知怎地,有什么他叫不出名形不达状的东西,本是密密匝匝,而今却已七零八落。一夜之间,是梦是幻,是妄是狂,俱分不得。
李重茂见他归来自是欢喜,可谢云流目中却再无一丝旧日神采,便连平日绝不离身半寸之剑也不知何处。一时,李重茂亦不敢问他是否纯阳生事,只道是,师兄剑怎不在?
月破云出,可他自背月而立,瞧不得面色半分。李重茂坐在他被拉得诡长的影中听得他声如剑折,一意成孤:已非我剑,再不必提。
八
谢云流打伤师祖,执意劫护废帝李重茂,叛门逆道,已成定局,再无半分容人辩驳的余地。李忘生自己身上伤尚未顾及理上半分,已将要事回禀师父,按下一众慌乱弟子,脊背一如松骨,语中未有一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