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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容(下)(6/7)

,你活该!可是缘生和尚说了,有欠有还是为好,你都还了,怎么还不跟他和好啊?

谢云流却是嗤笑,和好,若真如言语轻巧,何故累及如此年岁。只一想来,便觉心乱如麻,不若一刀斩去才好。一问难答,他便索性以问堵他,你这小童叽喳良久,又唤何名?

我吗?小童闭目一笑,恍然间却生佛相,“生与尘缘了,此生作缘生”。语罢,怀中孩童已化莲花乱瓣一捧,四散怀间。谢云流怔怔看那莲瓣许久,才得分明,这小童自是缘生和尚圆寂前点得莲花一朵,留与他二人的一道旧念矣。

纯阳宫静虚子谢云流一朝生事江湖闻,他自也得知旧友蒙恨远赴东瀛,恐此生再难得见。终是作那云散月明谁点缀,天容海色本澄清……谢云流闭了闭眼,长叹一息却无声,抽刀亮刃,也无半分斩去万物之狂意,只于茅屋后山石峭壁一气挥刻:

初惊鹤瘦不可识,旋觉云归无处寻。

三过门间老病死,一弹指顷去来今。

缘生和尚圆寂,余下他二人已堪仙道,却不知,李忘生究竟还记得这场旧约否。可转念一想,此乃尘缘未了,若要往上界去,终是要来结的。但李忘生今日,确是未往。谢云流一时便也嘲道,许是他欠的,可他自也还了。那李忘生呢?他说忘了,便忘了。说要修至剑求大道,便求得了。说要护得纯阳周全,便护得了。那他语下应的约,究竟又算何物?

年少痴语,不知轻重,只求一应而已。谢云流推指挪开那院中大缸,以刀扬土,取得尘中罐来。少年旧道,一生腾挪,终重见天日。

即便是再面当年,他也未曾蒙愧。剑如此,心如此,纵使天下人以他比敌,他自横刀破浪尽数挥去。若有人疑他道心何如,可笑!何让他一朝得道登仙?至于李忘生,他所书几语不可见心,却也能言字字恪行,他已忘了,是什么书上语云云无趣,好则好,却非李忘生之心。

一时间,他又觉自己堪语李忘生之心多少荒唐,年少时一心相倾毫无保留,终也落得个如此下场。他之心何如,自己又能体悟个几多?探手展来已脆薄不堪握的纸张,却见不似墨透纸背,而是...他在背面书了何物。

而今他既已及大道,些许不可言状之预感便多半会应验,这纸上书恐令他生拒,好似这一纸展开读去,便要叫他得知什么惊天秘闻。可李忘生哪有什么秘闻可言?他究竟所想何事,除了问剑达道,还有什么碍他澄心?如此展来,句句读去,已叫他心目俱惊。

十六岁的李忘生,尚未探得道心,合该是以道问天,求解其惑之时。想来,又有何人会在那刻思些旁的什么,便连他与缘生,俱在体悟己道。可他偏就在念,自己既已应了师兄所言,想来却未可语共达大道,究竟如何修去,方能不负此约。彼时谢云流分明近在咫尺,可李忘生竟在想,他二人百年后又何从作将来。

墨渍无改,此书言是:

大道常独踽,俗尘累此身。

怀剑驱风雨,不入无情门。

天地若相负,清浊只一痕。

同游一诺重,朽骨先君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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