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我虽是你的先生，也是未来的亲王。”橘知远没睁，“你说‘冒死’，确实说对了。徐婴，你想说什么，直说无妨。我倒想知，你费这么多功夫靠近我边，究竟想说什么？”

“不，先生，我……确有死罪。”徐婴一边说着，一边呜咽起来，“我，其实是混国监来的，我，我本不是什么京中富贵人家的公……起初我混这里，只为多读些私塾读不到的书，但是后来遇见先生……从前从没有人待我那么好，先生边也无人侍候，于是学生便想要留在先生边，作为……亲人……因此昏了脑袋，一时言行无状，违反礼数……学生现在将这一切尽数告知，学生是生是死，全由橘先生一人主……”

橘知远掀开瞥了他一，挥了挥手：“我只是这样一说。教你知，以后莫要胡言语……”

王吃王。

对上那双轻薄带笑的眸，橘知远又到一阵心悸。他没恼怒，像是被说中了心事，垂下啜了茶，问：“你来了王府许多次，你——喜此么？”

他说：“活着，总比死了有用。”

徐婴吻里还带着笑呢：“先生照拂，学生自然是激不尽。先生如有忧虑，学生也应当为先生分忧。不过，学生倒想冒死问先生一个问题。”

“忠王……世人皆说其风，不过依学生看，他或许只是抱着为皇族开枝散叶的想法。”徐婴低声说，明明是甜的香气拂在橘知远的耳边，却像蛇信过他的耳廓，让他到一阵冷黏腻，“先生膝下无所，自从前年丧妻后，也一直未曾续弦……着实是奇怪得很。”

想起父亲留下的诸位姨娘，这便是开府的另一重忧虑了。等他离开，这些尚还青的女又要去向何？橘知远闭上，一下一下地起太。突然，边的榻略微陷下去，一浅淡的檀香袭他的鼻端，竟是有人跪在了他边，给他捶起背来。

橘知远的手慢慢抚上心，那张字还夹在那里。他把这看作命运，不然，为何他在晚莲死去的那日所写的“世事漫随”，会在父亲死去那日以这形式返还给他？

“说。”

徐婴盈着泪的脸上逐渐绽一个笑，万般激，忠诚真挚。

可这，又何尝不是他最想要的学生？在朝野行事，野心、伪装、才学……缺一不可。

橘知远想，他第一日见徐婴的觉果然没错，这不是个能让人轻易镇服的孩。乖巧伶俐的笑容之下，生了副胆大包天又九转玲珑的冰雪肝肺……

这一招，是后翼弃。

谁知这会儿，徐婴又连带爬地下了榻，跪伏在橘知远脚前，痛哭涕地大喊：“先生！请恕我死罪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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橘知远其实答得有些囫囵吞枣，因为徐婴神里那成竹在的笑意，让他想起那些传奇里的山野怪，又或者前的便是一只狐狸也说不定……

那之前，安静些。”

下一招，则是——

橘知远仍旧没什么反应，徐婴也将额抵着冰冷的地面不说话。不知过了多久，那只有些冰凉又有些枯瘦的手伸过来，抬起徐婴灼的脸，两双透明的琉璃相对，一时如在镜中。

橘知远没说话，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屈起。父亲在嗣一事上有大执着，他很小起就知。然而天往往不遂人愿，即使忠王府莺燕如云，竟也没一人诞下过嗣——尤其是男嗣。也正因如此，父亲对他万般溺，也由着他没朝为官，了国监。更是等到他三十多岁才给他定下亲事，尽妻晚莲不幸早逝，不过他把这些都看作是死神对他顺遂人生取回的补偿。父亲活到七十，也算长寿。他本不该对此事再有挂怀，偏偏他送来那张字——

徐婴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立刻握手成拳抵住，拼命地忍着笑。过了一会儿，才说：“我问的是先生，毕竟去开府的不是我。”他又瞥了一橘知远，“不过真要我说，这府里的女人……未免太多了些。”

于是他没拒绝。半闭着，对徐婴说：“你也就在我这里任了。以后到了朝堂，可没人会饶你……一言之差，便是人落地。”

“先生，民间尚来有这般的俗语：心宽，方能长寿。”徐婴却没住，边着笑，毫不在意地说，“至于开府……学生斗胆一问，先生喜忠王府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