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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头轻哼,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随即他抬手,将葫芦抛给杨施琅,挥挥手,说道:“徒儿,你去给为师打酒。”
待到确认杨施琅已经走远,不会再听得见他们的对话后,老头才眉梢一压,带着几分异样的情绪:“方才,我在茶馆见着了太女。”
普天之下的太女唯有一位。
纵使没有点明是谁,老陈也即可反应过来。
霎时间,他的神情一变,目光沉冷,眉心堆出小山似的皱纹,“那施琅可曾……”余下的话,他却没有再说下去。
因为他已见到眼前的人叹息着点了下头。
“何止是见到,若非我和他说,要来找你打酒,怕是他已经走过去,要与她说话了。”
老陈不由地沉默下来,一时之间,二人皆是无言。只有秋风悠然刮过树叶时的细微声响。
“莫非‘情丝’当真如此难以抗拒么……”他无法理解地喃喃着,“我们分明已经仔细地算过,想方设法地避开了所有有可能让他们相遇的路径。”
“是啊,”老头仰头,看着那正挂在树梢的摇摇欲坠的一尾枯叶,“我们分明已经算过了,可是他们还是相遇了。”
说到这里,他好似想起什么,忽然地笑起来。只是那笑声太短促,仿佛喉咙里散不去的浊气。
“我方才心急,甚至施法加大风力,想让他们之间至少有人先移开视线。结果么……”
眼前重现出不久前茶馆内的情景,衣着华美的王族贵女坐在那里,隔着人群,不受任何阻碍地便一眼瞄准他的徒儿。
风沙无法遮住他们的视线。
耗费多年而推进的计划,同样无法改变他们终究相遇的命运。
“也许,”老陈好像释然了什么,松开眉毛,小山变作平地:“是我们太自大了。”
以为仅凭借凡人之力,就能改变由情丝所定下的“天命”。
不。不能这么说。
到底是被情丝选中的人,会与合欢国人定下“天命”;还是情丝选中的人,本就与合欢国人拥有“天命”?
这段话虽十分绕口,其中所象征的含义却是截然不同的两极。
打好酒的杨施琅走出来,朝着他们走来。
老陈最后说道:“这些年来,我们不断地兜兜转转,让杨家的人寻不到他,让他与太女未曾谋面。但其实……我们从未真正问过他,要不要回杨家;更从未告诉他,他与旁人是不同的。”
“如若施琅自己也是愿意的呢?”
那一桩好好的姻缘,不就是被他最亲近的长辈们给亲手断送了吗?
老头的眼睛瞪大了一点,稍后,他又试图辩解:“我徒儿那样的性子,怎么可能受得了那深宫苦海,他……”
后续的话却被打断了,老陈又重复了一遍:“可若是他就是愿意呢?”
——可若是他就是愿意呢?
“你……”
一夜过去,天际微明,泛起鱼肚白。
黎平霜看着杨施琅,沉默片刻,最终笑了下,说道:“算啦。还是就此别过。”
她心软了。
这样的人儿,还是应当永远地像风月,像雪山般存在着。
金笼只会让他衰败。
“小霜。”杨施琅却追上她,“你接下来还有何安排?”
未等她回答,他却继续说下去:“我接下来要去‘炼塔’。”
“师傅曾经告诉我,如果有朝一日,我想要去找谁,又或者找到了谁,就将治水剑放回那儿。”
杨施琅微微低下头,始终看着黎平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