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扮戏了，噤声。”

“你呢，师哥，第一次的戏份儿，怎么用的？”

“好不容易才记住这些谱式，还得找好自己的扮相……”竹青一边勾一边自言自语：“前些天师父带我去拜见郝二爷，蒙他指我说，同样是‘十字门脸’，夏侯渊这是个大惊的像儿，张飞那是个大笑的像儿，项羽是个大哭的像儿，姚刚是个大怒的像儿，勾的时候，得和自己个儿脸上的骨骼贴合，才能像儿……我更喜张飞，那眉都是笑眉笑，就算不笑时候，脸上也有笑意，透着喜庆，透着招人喜……”

“给我爹了。”

“我也给我娘了，她兴得什么似的。然后又还给我了，叫我自个儿买吃的！哈，我可好好地祭了祭五脏庙。涮羊，酱烧饼，，爆肚，吃了好几天！”

“竹青，你像不像个样，勾脸还不住自己的嘴？”

忽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：

天青正在脱下长衫，换上贴衣，系好斜襟的系带：

天青啼笑皆非：

老生行扮戏，淡淡描个眉就成；武生行扮戏，要现年轻武人的英俊和血气，略为繁复一。只见天青熟练地净面，抹底油，从罐里挖一团油彩在手上拍匀，再拍匀到整张脸上，挖油红，拍匀在两边脸颊，眉间画上挑的一殷红，那是“英雄气”，行内称“蜡钎儿”、“通天”。油彩之上，敷一层薄粉，取笔蘸黑锅胭脂，三下两下挑两眉，一对角斜飞的乌亮线，又蘸了红胭脂抹。

，仿佛是十来岁时候就把一生的模样长定了，至今也一直像小时候那个样，攒着眉，弓着背，老是带思熟虑的神情。

师父白喜祥不知什么

戏真是一样奇怪的事情，它能把一个生活中的人，用粉墨，用衣装，用程式，用功夫，用唱念打，手法步，转瞬之间，就变成了跨越千古的英雄人。天青描画已毕，两手着额角，把眉梢角都向上挑起，双一睁，对着镜端详一番，满意地收起瓶瓶罐罐，开始换彩，穿厚底靴。坐在他旁边的竹青呢，得“勾脸”，比生行的“俊扮”繁复得多，刚刚才垫好□□底，抹了窝鼻窝，正在对镜勾画印堂十字纹。

“没孝敬你爹娘？”

普通伶人用的扮戏房，比角儿用的单间大得多，狭长的，走廊似的一，生旦净丑挨挨，挤在那里对着贴墙的一整面镜化妆扮戏。镜底下没有凳，只有一排长桌，上面七八糟地摆着五颜六的化妆碟、盒、罐，很多地方都蹭着油彩。竹青拎自己的靴包，大剌剌地撂在桌上，那是一个伶人必备的家伙什儿，里面包着各自的随用：靴、衣、粉墨油彩……竹青还没置自己的彩匣，扮戏用的笔啊刷啊，瓶瓶罐罐，都用他娘给的小布袋裹着。他一边打开袋，一边嘴里还不肯闲着，又转向天青，悄声：

“你啊……得，别说了，好好扮戏。今儿个师哥一回贴，咱俩可得铆上。”

“你也太没算计了，一下全了？”

“回拿戏份儿嘛。以后再好好攒，留着娶媳妇。我已经了门，就快着我了。”

玄青摆好彩匣，开始扮戏，不再理会竹青。照他们自小儿背熟的，扮戏时候不能聊天说笑。